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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正喁喁私语着,此时院内响起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夹杂着仆妇小厮纷纷请安的声音,晚棠凝神一听,便知是沈立元带着谢氏和沈慕云回来了。
不消片刻,沈慕云便出现在厢房门口,探进来一颗脑袋,小声道:“三姐姐,父亲喊你过去。”
晚棠微微一笑:“知道了,我就来。”
见沈慕云这副老老实实的鹌鹑模样,晚棠便猜沈立元现下应是十分不悦。她整了整衣裳,心中并无波澜,抬步出了厢房,往正厅走去。
果然,不出晚棠所料,沈立元现下正脸色阴沉地坐在正厅主位上,眼神似刀子一般,直直地盯着晚棠自外走进来,谢氏坐在一旁,面上也不好看,活似晚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等沈立元开口,晚棠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泫然欲泣道:“女儿不孝,请父亲息怒!”
沈立元倒是被晚棠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愣了一下,片刻后才满面怒容地道:“你也知道自己不孝?既是知道,那便自己说说,方才在九华殿,皇上金口御言,大好的机会,你怎说拒就拒?”
晚棠内心冷笑,这就是她的好父亲,只想着沈家的前程,一切都是棋子。他也不想想,宋珩是她舍命救下的,功劳在她,她怎就拒不得了?现下没如他的意,反还来质问,简直是毫无道理。
她垂眸,装作一副委屈模样,轻声道:“我知父亲心中定是怪我没给阿娘一个名分……这事说到底,是因我看了阿娘的五毒经才得以救了宋将军,功劳在阿娘身上,父亲对阿娘情深义重,连阿娘留下的医书翻的边角都起毛了,如此深情,心中定是想让我借此事追封阿娘一番的……”
沈立元却是听的云里雾里。书都翻的边角都起毛了?这是何时的事?他要追封苏氏?这又是从哪看出来的?三丫头都是在说些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简直不知所云。
谢氏在一旁听着,手指攥紧了帕子,恨得牙痒痒。
她就知道,老爷还是忘不了那个狐狸精!现在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心里还如此惦记着,不想着给亲儿子捞点好处,却想着给一个死人追封?还把那狐狸精留下的书书翻的边角都起毛了?这是有多思念?谢氏越想越怨,恨不得起身对着沈立元拳打脚踢几下才解气。
晚棠却似是不知堂上二人的复杂心思,只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可若是追封阿娘一番,必为平妻,届时母亲又如何自处?”
她眼含体谅地看了谢氏一眼,复道:“父亲对阿娘一往情深,殷殷缱绻,阿娘若地下有知,必十分感动欣慰,也不悔与父亲的这一段情缘,不悔当年来沈府与父亲相识一场。但阿棠在九华殿上百般思量,觉着母亲这许多年来,为父亲操持照料这沈家上上下下,宽容大气,贤良淑德,也是辛苦不易,阿棠万不能让母亲难做,这才自作主张回了皇上的赏赐。阿棠让父亲失望了,还请父亲责罚!”
说罢深深俯身下拜,模样虔诚又可怜。
沈立元呆愣愣的,不期然被晚棠戴上了一顶情深不悔的高帽子,这好一顿的花式吹捧让他有些骂不出口了,于是装模作样地握拳轻咳了声,半晌才憋出一句:“既如此,事情已过,你也莫再多想了。只是为父不明白,斯人已逝不可追,你为何不为活着的人谋点什么呢?”
晚棠抬起头来,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惶惑道:“活着的人?阿棠不敢为自己谋什么,也不敢居功,皇上赏赐的东西,届时阿棠定会呈给母亲。”
沈立元又有一股想要吐血的冲动。
自这丫头进来,和她说的每一句话,感觉都是在对牛弹琴,满腔怒火和质问感觉都打在一团棉花上。怎么无论他说什么,这丫头都听不明白意思?木讷至此,他简直快憋出内伤。
沈立元撑着额角,按了按太阳穴,索性把话挑明了说:“我不是说为你谋什么,你就没想过,要为你大哥,或者为你父亲我,谋点什么?”
晚棠睁着大眼睛,定定地瞧着沈立元,怯怯道:“为父亲和大哥……能谋什么?父亲恕罪,都怪阿棠平日里太过粗心,我竟不知父亲和大哥短缺了什么……”
说罢怯懦地低下了头,一副做错了事的畏葸模样。
沈立元盯着“愚笨”不堪的晚棠,简直可以把她的头顶盯出个洞来。这丫头居然问,他短缺了什么?沈家又不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家,他怎会少了衣裳吃食?他缺的难道是这些吗?三丫头怎么连一丁点敏捷心思都没有?
他怄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对着油盐不进的晚棠摆了摆手,不耐道:“罢了罢了……此事已成定局,问再多也是徒劳,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都听不明白,还能指望你能助力什么?你下去吧,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京。”
晚棠在心里呼出一口气,这太极终是打完了,连忙起身告退。
回到厢房,青栀连忙上前,不放心地问道:“姑娘,老爷没为难你吧?方才四姑娘身边的杜鹃告诉我,说是老爷夫人进来时的脸色可吓人了……这一进来便把你喊了过去,出什么事儿了?”
晚棠扑哧一笑,狡黠地朝她眨了眨眼睛:“没事,被我蒙混过关了。”
说起来,方才能如此顺利脱身,青栀功不可没。她在九华殿上便已知道,自己回绝了皇上难得的赏赐机会,定是惹怒了沈立元的,本来她还没想好要说个什么理由才能搪塞过去,但之前她拿出宋珩的玉佩时,青栀下意识地误解了她的意思,但也给了晚棠灵感,万一沈立元问起来,自己装傻充愣不就行了?
这才有了后头打马虎眼儿的一番行径。
青栀见晚棠一脸轻松,确实不像是被为难了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和晚棠一块儿收拾起行李用度来,二人说说笑笑,欢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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