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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吉义成年了自然没有儿时幼稚,没有要跟人争论之心了,但是尚武之心不改。喝着葡萄酒又想起那首诗,便有一番感慨,正好薛雪麟陪着感慨,颇有知己感觉,就抒发了一番。
自古颇有些文人,见识肤浅却爱卖弄文才,爱写些看起来悲天悯人,其实却使人不要上进、国家也不要进步的文章诗句。“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葡萄入汉家。”这诗句就大为贬低为国开疆拓土、保境戍边的将士们含辛茹苦、流血牺牲的意义。
其实打通了丝绸之路,意义何其重大!何止是葡萄入了汉家,多少外来的好东西与文化融入了华夏,使得华夏的物质与精神空前丰富。
比如乐器,有琵琶、箜篌、胡琴、胡笳、胡角、羌笛、唢呐等等,都是丝绸之路传入。
又如食物,有葡萄、石榴、芝麻、西瓜、黄瓜、丝瓜、茄子、胡萝卜、胡桃、胡椒、胡豆、绿豆、蚕豆、无花果、洋葱、菠菜、香菜、大蒜……等等,许许多多的食物都是丝绸之路传入。这些还仅仅是从西北方向输入华夏的食物。原产于华夏的食物种类有限,正是因为向四面八方开拓,输入了那么多五花八门的食材,华夏美食才有如此丰富。“民以食为天”,光是这一件事情的意义,难道小了?那些不肯老实闭嘴吃食却还要鼓动口舌叫人不要进取的文人,相比投笔从戎建功立业的英雄,孰高孰低?
孜然烤肉吃落肚,壮怀豪逸思古人。若非英雄出塞外,哪来好物入汉家?
如今看来,吉义仍然持有儿时的大致看法,略有修正而已。史上最早出兵打通丝绸之路的汉家大帝,尽管有穷兵黩武之嫌,征兵用兵确实太过了,百姓一时困苦不堪;但是,总比不肯进取坐失时机要强吧?后世某些皇朝连出塞的能力都没有,被外敌压着打,兵连祸结,征兵再多也没用,精神气差了,产马地也没了,老打败仗,割地赔款,百姓还不是同样困苦不堪?到了皇朝崩溃之时,神州陆沉,外敌铁蹄践踏,屠城一座接一座,那个惨痛!到了那个时候,就连女诗人都会感叹“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了,想要尚武了,可是又怎么来得及?
进取是最好的保守。不进取不出塞,则外敌必觑机入塞,天下又岂能有安宁可言?想着不出塞不征兵不打仗便可天下太平的文人,真是比伏长生还要浅薄啊!
吉义感叹。薛雪麟附和。宾主两个越说越有肺腑相通之感,越说距离越拉近,然后就搂在一起碰杯了。
奇怪,吉义并没有向薛雪麟要一杯葡萄酒,怎么就有杯子了?
其实是另一边阿美翠丝递过来的。她不是有意的,只是做熟了这种事情而已。但凡招待贵客,没上场跳舞的舞娘帮忙给客人递酒,天经地义,都不用主人吩咐的。
薛雪琴也拿着一个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噙着葡萄酒。看到阿美翠丝给吉义递酒,薛雪琴虽然没好意思与吉义说话,却也小心翼翼地给吉义递了一杯。
吉义一边与薛雪麟畅谈,一边不知不觉就一杯接一杯喝起来……
这时候中年舞娘已经跳了许久。亏她技艺娴熟,体力也相当不错。汉人女子的舞蹈,挪啊挪,转啊转,看起来幅度大,实际上费劲不大。波斯舞娘的肚皮舞,摇啊摇,抖啊抖,看起来幅度小,实际上费劲可不小,而且还费的是暗劲。必须一直费着暗劲,控着肌肉很有节奏地抖,腹肌、胸肌、腿肌、臂肌……几乎浑身肌肉都要费。所费的体力,多出几倍。
吉义一边谈话一边还是禁不住要看跳舞,刚开始时看得不好意思,喝了酒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了,只管看。边看还边琢磨,这样的动作得多费劲啊?这得多有耐力啊?竟然能坚持这么久,令人大开眼界。禁不住又想到,要是极具好奇心的楚春莺也能看到这样的舞蹈,必然大加赞叹吧。想到楚春莺,禁不住又涌起悲愁,于是吉义接过不知谁递来的酒,想也没想继续喝下去。
中年舞娘退下,阿美翠丝接上。吉义眼神有些迷离,盯着那白白的肚皮看了半晌,才发现这不是先前那肚皮了。
这是完美的肚皮。太完美。
眼睛已经不太管用。头脑也是,否则不至于才发现。
然后往上看,又是十分完美。完美的……呃,说不得,非礼勿视。
再往上看,完美的脖子。太完美。
再往上,完美的嘴唇,嘴角俏皮俏皮的。
再往上,完美的媚眼。太完美。除此之外的形容词,已经不太管用的脑袋,想不出来。
……对了,那是媚眼,这才意识到,是媚眼啊,美女有挑逗意味的媚眼。这世上竟还有这样动人的媚眼。这辈子不曾见过的。这辈子所见过与之相似的,也只有蔡夫人的秋波了。
吉义意识到之时,已经深为阿美翠丝的媚眼所打动。心中久已不擂的战鼓,在那里咚咚作响。
先前的中年舞娘,有自知之明,收敛起年轻时常含媚情的眼神,自始至终,微微含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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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美翠丝却无需收敛,她年轻美貌,她风华正茂,她正是最完美的时候。如果这最完美的样子,不能为眼前这位非同一般的客人所欣赏,那又为谁所欣赏呢?
舞娘善用媚眼是基本功。但也不是对着任何客人都能尽情使出来。这时候的阿美翠丝,未曾喝一杯酒却也心生醉意,心醉不已,对着眼前的天下知名大英雄,孔武有力的好汉,又是兼通文才的嘉宾,这辈子所能遇到的可能是最完美的客人,此时不使,更待何时。
不用主人吩咐,连暗示也不用,阿美翠丝就自发做了主人想要她做的事情,出自她自己的内心,毫无做作。
奔放的舞姿也是,无需刻意,纯粹内心自发,便跳得十分完美,十分舒畅。如果能够,想要这样一直跳到力竭为止。
吉义盯着阿美翠丝的眼睛看了许久,忽然头一沉,视线随之落下,看到的是绒毯上舞娘的一双光脚,如此灵巧,如此卖力,好像是节奏的源泉,遍及全身的节奏都是由此波及开去。吉义便又盯着久久琢磨起来,好像那双玉足隐藏着世上所有美感的原理。
阿美翠丝在跳舞。美酒仍然一杯又一杯递到吉义的手中。其实也没有几多杯,吉义喝得很慢。但就是源源不绝,好像有千杯万杯。这辈子喝过的最完美的琼浆玉液,好像千杯不醉,又好像从第一杯伊始就已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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