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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转身瞧见宋骁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却忽然一惊,忙行礼道:“见过宋大人。”
&esp;&esp;宋骁只道:“姑娘不必多礼。”
&esp;&esp;芰荷微微一怔愣,在这宫里,上位者对下位者从来都是直呼其名,没有如此客气称姑娘的,她谨慎道:“大人客气了,叫奴婢芰荷就好。”
&esp;&esp;宋骁却道:“多谢你替我阿娘修补房顶。”
&esp;&esp;芰荷脑子才开始转过弯来,她睁大眼睛,落在宋骁眼中颇有几分可爱,“宋大人的阿娘,是蔡嬷嬷?”
&esp;&esp;宋骁颔首,解释道:“当初因家中贫困,阿娘进宫做了陛下的乳母,多年之后,陛下又机缘巧合之下救了我性命,于我有恩,我也因此得以与阿娘相认,只是她如今糊涂得厉害,有时认不出我。”
&esp;&esp;芰荷不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眼前人,只道:“宋大人,只要你们母子二人平平安安,朝夕相处,嬷嬷一定能认出你的。”
&esp;&esp;宋骁只听屋中蔡嬷嬷咳嗽,迟疑犹豫了许久,只将手中的药递给了芰荷,道:“阿娘每次见我,总不太愉快,还劳烦姑娘替她煎药,日后必有重谢。”
&esp;&esp;话到此处,芰荷也猜出母子之间兴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向来善解人意,也不愿触及旁人伤口,只接下他手中药材,“上次宋大人提点,奴婢和姑娘还未曾答谢,不过是熬个药,举手之劳,宋大人放心就好。”
&esp;&esp;宋骁默了默,当日他也没有帮上薛姑娘的忙,眼前这个姑娘,面庞圆润,一双瞳仁清亮到令人不敢直视,笑起来两个酒窝好看极了。
&esp;&esp;他觉得太过冒犯,收回目光,再次答谢后告辞,芰荷的注意力很快就从他身上移开,瞧见宜锦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
&esp;&esp;芰荷几乎是快步走到宜锦身侧,“姑娘,你终于回来了。你久久未归,恰巧碰到蔡嬷嬷的屋宇漏雪,便替嬷嬷修缮一番。”
&esp;&esp;宜锦握住她软乎乎的手掌,柔声道:“你啊,帮嬷嬷是好事,但一个人爬梯太过危险,若不是有宋大人在底下看着,出了事可怎么是好?”
&esp;&esp;芰荷愣住了,“姑娘说,方才宋大人一直在此处?”
&esp;&esp;宜锦点头,她弯腰替这丫头将弄湿的衣裙拧了拧,边说道:“宋大人上次肯提点,许是有你的缘故。你可记得,你从仁寿宫到直殿监时,便是由他护送而来?”
&esp;&esp;芰荷记起来了。
&esp;&esp;初见宋骁时,他虽长着一张玉面书生样,但面无表情,气质可怖,但却肯在她哭泣时递给她一方帕子,人不可貌相,大抵如是。
&esp;&esp;宜锦看着生气勃勃的芰荷,十几岁的女孩子,像是初春时绽放的桃花,娇嫩嫩的在枝头,风吹过便能闻到芬芳。
&esp;&esp;若芰荷没有随她入宫,这会儿也许已嫁做人妇,过着简单幸福的日子。
&esp;&esp;她能看出,宋骁待芰荷比待旁人要亲和,若两人日后有缘,许能成一番佳话。
&esp;&esp;宜锦思绪回笼,嘱咐道:“我去后厨做些膳食,你也烤烤火,身上湿漉漉的,当心着凉。”
&esp;&esp;芰荷提了提手中的草药,“刚好也要给蔡嬷嬷熬药,我同姑娘一起。”
&esp;&esp;两人自去了后厨,蔡嬷嬷正喂那只叫阿鲲的雏鹰,不知是不是宜锦的错觉,这只雏鹰体型仿佛大了一些,通体黑白相间的羽毛显得莹润有光泽,一双漆黑的鸟目注视着她,鸟喙微动鸣叫了几声。
&esp;&esp;宜锦走过去,试探性地抚了抚雏鹰的脑袋,雏鹰不叫了,只是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
&esp;&esp;宜锦深感万物有灵,她用箸挑了块鱼肉,阿鲲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边眨眼边迅速将鱼肉吞咽而下。
&esp;&esp;蔡嬷嬷瞧着高兴不已,微微沙哑的嗓子也因兴奋清亮了几分,“阿鲲这是认得你了。”
&esp;&esp;话罢,她想起了什么,却又开始难过,“陛下向来不喜阿鲲,阿鲲养了一只雏鹰,颇通灵性,但却被二皇子抢了去,那雏鹰很快便丢了性命,自那以后,阿鲲再不养鹰。我……我本想替他养一只,在他生辰时送出,可偏偏出了那事,他恐怕再不愿见我……“
&esp;&esp;蔡嬷嬷想到往事,眼泪渐渐流了出来,抽噎不止。
&esp;&esp;宜锦忙拿出帕子替她擦拭眼泪。
&esp;&esp;蔡嬷嬷口中的陛下应当是先帝,那时的二皇子应是萧北捷,当年萧北冥曾豢养一只雏鹰,但那只雏鹰却被萧北捷抢走玩弄至丢了性命,嬷嬷想替他重新养一只,却又说他再也不愿与她相见,其中必有缘故。
&esp;&esp;宜锦见蔡嬷嬷情绪渐渐稳定,才问道:“嬷嬷可否告诉奴婢,阿鲲为何生你的气?他并非绝情之人,若知道他为何生气,才能想法子求得他原谅。”
&esp;&esp;蔡嬷嬷用仅剩的那只眼睛注视着宜锦,似乎在确认宜锦是否是可信之人,她记得,曾在阿鲲的画中见过一个小姑娘,同宜锦长得极像,因此天然便有了几分信任。
&esp;&esp;她终于肯开口,似乎回想到极其痛苦之事,她捂住了那只完好的眼睛,任泪水滑落。
&esp;&esp;“当年……都是我的错,皇后娘娘称找到了我失散多年的亲子宋骁,并以他性命威胁我在阿鲲的战马上动手脚,我……我心乱如麻,依她之言照做,害得阿鲲断了双足,险些去了一条命。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自戳双目,他拦下了我,也并未惩处,只说此后再不会与我相见。”
&esp;&esp;蔡嬷嬷摇了摇头,几近绝望,只喃喃道:“他不会原谅我的……不会的。”
&esp;&esp;宜锦握着蔡嬷嬷的手,话及此处,一切便都有了解释。
&esp;&esp;蔡嬷嬷明明是陛下乳母,却偏居一隅在这废弃的愆阳殿度日,萧北冥也从未来此处探望。
&esp;&esp;若换做她是萧北冥,身边唯一至亲至信的乳母却背叛了自己,无论是否被迫,残了的腿却永远也无法恢复如初,她也无法轻易原谅。
&esp;&esp;她知道,蔡嬷嬷每一日都在忏悔,愆阳殿中萧北冥幼时旧物皆由蔡嬷嬷亲手擦拭,从不假手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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