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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币九节（第1页）

后来的日子我经常看见他与当初在医院门口见过的护士成双入对。他俩交谈甚欢，互相嬉闹之时，我偶然瞥见了女护士手指上的钻戒。至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将那扇窗户打开；那面灰褐色的窗帘，也是一直紧紧遮蔽着。

转眼已经到了冬至。秋季的萧索似乎幻化成一条蛰伏的雪龙，在平安夜的那天由地底冲天而起。乘着寒风抖落下它躯体上的旧尘，飘舞旋转在夜空之中；颗颗晶莹剔透，宛若暗夜精灵。那呜咽的声音是北风为它奏起的迎接曲，幽深的夜空无尽处，正是它的归宿。

看多了仙侠小说，对着这良宵美景，不禁畅想神驰。如亲身游了一遭太虚。茕孑独立于灯火辉煌的大街之上，那些情侣恰如久旱见雨的灾民，在漫天飘飞的雪影间漫步嬉闹。手机上的闪光灯顿然为街景增添了一丝小情趣，那雪花里男人们心中的小娇娘这一刻变得极美，似乎要随时与那雪花共同融化了一样。

黝黑的地面慢慢见了白，这是堆积了许许多多的小尸体而形成的风景线。那颗颗如盐般的雪花落地即融，幸而有来者无所顾忌地奔赴死亡。只有不停的死亡，才能呈现出另外一种美妙。

有许多女孩子不忍自己的脚将那些刚刚形成的美好景色毁坏，但碍于男人们以冷为借口，提出开房的要求；不得不在这雪白纯洁上面留下黑黑的脚印。

尽管景色唯美动人，但到底是清爽怡人的舒静。爱情若只有这，便天久天长。无奈，人都有那种受虐待的倾向。总将刺激感官的微痛感放大化，成为一种刻骨铭心的回忆。熟不知回忆会随着时间的流沙消亡，如果不能从这流逝中找到不动的永久，那爱情最终沦落成为一种麻木。

我继续朝前面走着，路灯的照耀下，我的影子就像与这寒风融合了一样。那些人难以触及的地方还是那么的白，而我的影子，始终不能够被投影在这纯素上面。一直都在这五颜六色，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人皆可踩踏的大街上静静地躺着。

我就这么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影子看。忽然在前方传来一阵杂闹，我注视过去，那条三叉路口中间围着一群人。

不必仔细去推敲，这种情况一望而知。

——”快走，咱们去看看！“

看着打眼前走过的情侣，适才还在雪花飞舞中间抒怀彼此的浪漫情怀——我跟着他们上去瞧，发现了一个黑色单衣，蓝色牛仔裤的女孩子躺在人群之中。在她的身体下面，红色的血液已经染得湿漉漉的地面一片潮红。加之四周黄色灯光的照耀，这血色变得有些暗红。仿佛压抑而不能完全绽放的莲花，似人那般；被千夫所指而不得清白，抱恨而亡。

——好吓人呀！；不怕不怕！

看了一眼刚才还在陶醉的情侣，现在讲出这番无聊的话来，再对比这群看热闹的人们；我再看看自己的影子，心底无端升起了一丝笑意。——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影子，可惜了；这阳光需要抬头瞧，影子仅低头足矣见之。

这人有时就是聪明绝顶。在听别人评论别人故事的时候，总会站起来说得自己意气风发，豪情万丈。那头颅，仿佛随时能够丢掉一样。待得是非经过自身之时，那头颅陡然一缩；连带着双手双脚便隐藏在那盔甲之中了。而且，这盔甲平时还看不到。非得临事之刻才能突显而出。

我瞧了瞧路灯，嘴角露笑。暗道”灯啊，灯啊！你照明这条路，终究不是用来走人的呀！“

上前蹲在女孩子的旁边，我仔细瞧了瞧她的容貌。脸上有条胎记，若除掉这记印也是个漂亮女孩了。——她静静地躺在人群中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昏迷了。

我抬头瞧了瞧众人，大声说道”你们就没个人叫救护车吗？“

“我来！”人群中传来一个略显嘶哑的男声。

很快，救护车便赶到了。在这之前一直没敢动她，等医生护士为她‘全副武装’之后；由于暂时无人愿意负责，我便跟随救护车一齐到了医院。

跟着在医生的屁股后面，我也不知道此时该做些什么。看着那女孩子被推进急诊室，这边的人稀稀拉拉没有多少。独自坐在走廊的长条椅子上，整栋楼充斥着的药味儿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使劲地朝我鼻孔里侵入。

我是从未进过医院的。这里的气味让人有种清凉感，仿佛所有情绪上的波动都会静止一般。大抵是生死边沿吧，人站在这里总有种教堂的肃穆感。尽管来往的人很多很杂，却丝毫不破灭其灵魂深处的安静之境界。

很快，里面出来了人。他们第一件事就是告诉我交钱，我楞了楞。她问我与里面的人什么关系，我答不认识。

回答这个话之后，我立马就产生了愧疚的感觉。呆呆地看着医生，那张似雕塑一样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