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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听过奥汀说这样的话,她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甚至连指尖都有些颤抖。见她一直不说话,奥汀突然疑惑地说:“对了,婚礼誓词你没有忘记吧?”
“没有。”
“背出来我听听,如果有记错的就不好了。”
“哦……”弗丽嘉有些不自在地背诵着,“无论顺境逆境,贫穷富有,疾病健康,我都会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不离不弃,一直珍爱你,尊重你,忠诚于你,直到死亡把我们分离……”
“很好,我们的宝宝可是证人。”
“啊?”
她的反应完全在奥汀的预料之中。他无奈地吻了一下她的发,说:“晚上再告诉你,我们准备去礼堂吧。”
他牵着她的手,正准备往外面走,她却拉了拉他的手:“奥汀。”
“怎么了?”
他刚一回头,她已经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踮脚吻了他。
奥汀,我要永远陪在你身边……因为太过喜欢,这样的话反倒没办法开口说出来。
和奥汀结婚后,生活一直都很平静且幸福。只是过多的幸福之时遇到了挫折,都会受到极大的冲击。因此,父亲的死亡带给她的创伤,几乎让她五内俱裂。近些年来,弗卓金身体状况一直很糟糕。弗丽嘉和林德略有耳闻,却不知他的病情如此严重。在这个年龄死去,绝对是属于夭折的神袛之一。所有神族死亡都会像人类那样回光返照,只不过是在肉身死后,会有思念体出现。和神力无关,思念体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执念或者爱意,来到自己最想见的人身边。感情越深刻,就会越实体化,时间越长。尽管如此,思念体一般都只是化作拳头般大小的光团,在最想念的人面前晃上几秒就烟消云散。历史上最长的思念体,不过持续了一分多钟。弗卓金的思念体环绕着诺忒半个小时才消失,甚至还非常实体化地说了一句话。这个消息轰动了九大世界,他们的爱情也被所有部落广为流传。弗丽嘉一生从来没见过母亲落泪,花了数日的时间陪在诺忒身边,看她浑身发抖地痛哭了一整夜,才听她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话:“他说……我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
弗丽嘉在父亲的葬礼上看到了林德。林德和所有人一样穿着黑衣,并没有改变多少。她的母亲甚至没有参加葬礼。而弗卓金死去前几日,洛基的儿子芬里尔出生。因为弗卓金去世的缘故,弗丽嘉并没有和奥汀参加芬里尔的满月宴。当她特意赶到约顿海姆探望小侄子时,安尔伯达已经怀上了第二个孩子。除了态度稍微冷漠一些,洛基没有太大改变。弗丽嘉丧父的沉痛心情,也没有因为看到芬里尔后缓解过来。相反,脑中飞速闪过的画面,让她几乎当场坐在地上:芬里尔化作了狰狞的狼,凶猛地扑向奥汀。
“很想念你和奥汀。以后我一定会搬到阿斯加德的。”在她走之前,洛基朝她微笑着说,“姐姐,你要等我。”
她又突然有一种错觉:世界上的人都还活着,可她死了。她一边摇头一边后退,落荒而逃。
爱神看见的未来都不可以说出来。从那以后,她的话越来越少,只有跟奥汀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显得活泼些。两年半后,她和奥汀的孩子出生,是一对非常漂亮的双胞胎男孩。大概是因为怀孕期间情绪变化太极端,生下的孩子也是两个极端:一个金发金瞳,笑容甜美可爱,就像弗丽嘉;一个黑发黑瞳,却与奥汀一点儿也不像——没有一丝冷峻之气,五官不够阳刚,脸特别小,鼻子和嘴巴都显得过于秀气,最好看的部分是眼睛,很大,水汪汪的,却是瞎的。这是两个一出生便有主神神位的孩子:金发的光明之神博德,黑发的黑暗之神霍德。
弗丽嘉特别心疼霍德,虽知盲眼是天生的缺陷,但还是把他送到弗雷那里,希望能够治愈。平时看着弗雷是挺正经的一个人,底下有些怪趣味,她和奥汀却一点都不知道。等霍德开始会说话,并且睁者没有光泽、有些木然的大眼睛,以一种古怪的腔调说出“小姐难道觉得我这个人很无聊么”这样的话,这对父母后悔已经来不及。因为无论她怎么责备弗雷,弗雷也不会改掉他的恶趣味。而要把霍德从他身边带走,简直是要了霍德的命——他经常抱着弗雷的脖子叫妈妈。确实,整个神界也没有几个神袛能有弗雷那样的耐心和知识,几乎二十四小时守着这个呆呆的瞎子小王子,为他讲故事,陪他玩。
相对于霍德,博德的成长道路就要顺畅得多。从他出生那一刻起,可爱的小俊脸就秒杀了无数女神,那小而挺直的鼻尖甚至让西芙感慨“这小孩以后是个床上神话”。不仅如此,小小年纪的他就力大无比、擅长魔法、头脑聪颖……直到十岁那一年,他做了一个关于死亡的梦。弗丽嘉知道这是不幸的象征,于是带着众神去祭坛举行灵魂召唤仪式,让天地万物所有生灵都向她发誓,永远不伤害光明之神。亿万条灵魂环绕着她,包括弓箭、重剑、巨刀、长锤,甚至树木、微风、疾病……一一向她说出誓言。起誓一直持续了三天四夜。到最后,索尔用神界最强大的武器雷神之锤攻击他,博德都毫发无损。弗丽嘉这才放心。到众神散去时,西芙突然指着英灵神殿前的檞寄生说:“对了,还有那个没有起誓。”
看着青色的草叶上盛开的黄色花朵,弗丽嘉摆摆手:“那是象征希望和富饶的植物,除非真有人力大无穷到刻意用那个杀人,不然不会伤害我儿子。”从那以后,天赋异禀的博德更加无敌。他和霍德两个人站一起,霍德就是他的影子。
就这样,在奥汀的统治、众神的引领下,阿斯加德愈发繁荣昌盛,前所未有的和平一直持续了七千两百九十四年。但是,神界的繁荣同时也会燃烧巨人嫉妒的火焰。他们的力量仍不够与神界抗衡,实力甚至越差越大。于是,巨人首领开始暗中离间,挑起了精灵和阿西尔神族的仇恨。在军事上,精灵更加无法与金翼龙泛滥的神界相提并论,奥汀甚至没有调动主力部队,就把手忙脚乱的精灵军队打得溃不成军。只是,神族和精灵最后一次交锋前,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传遍了双方阵营:邪神出面干扰,占据了金侬加裂缝上方空道,阻碍了神族的前进路线。邪神洛基——这个名字已经变成了阿斯加德最大的威胁。传闻他破坏力极强,生了三头六臂,面容狰狞,和前妻安尔伯达生了三个可以化身为怪物的孩子,都是约顿海姆的战斗主力,只是他们的父亲从来不曾露面。
苍茫的战场上,一眼望去是无尽的残垣断壁。一条深而广的裂缝中,尸骨无存。神族和精灵停止战斗,面面相觑。部队中有人颤声说着:“你们猜对了,那个怪物就在这附近……”
直到奥汀带着大批人马火速赶到战场,那个“怪物”才从苍天古树上跳下来:“哥,你的动作也太慢了一些。”
“你可没有提前通知过我。”奥汀微笑。
邪神怪物洛基?所有士兵看着洛基的脸,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一天后,洛基随着奥汀回到阿斯加德。只是,他还没有进入城门,就已经被接踵而至的女人淹没。阿西尔神族的好男人要不是已婚,就是快结婚。最著名的优等单身汉就是索尔和提尔,不过前者在猛追西芙,后者一直流连花丛。一听说洛基离婚是安尔伯达提出来的,姑娘们更是心碎后更加心动。所以,洛基刚到阿斯加德当日,在英灵殿外被六七个女人主动亲吻过后,他捂着脸颊朝奥汀笑道:“生活在阿斯加德真幸福。”
召集了众神为洛基准备迎接盛典,奥汀清了清嗓子,看着前方只动嘴型说:“臭小子,别玩太过火了知道么。”
“知道知道。”洛基暧昧地笑。
奥汀带洛基进入阿斯加德,为他安排好住所,让他休息一个小时,随后带他游览神界。洛基一向精力旺盛,根本不觉得疲惫,早早地就一个人溜达出来,在英灵神殿门前无所事事地晃荡。没过多久,城中心的布里大教堂圣钟响了,有穿着长袍的女神陆续而去,准备入教堂咏唱祷告。那已经从教堂内部传出虔诚饱满的女声,很快被钟声掩盖。乌达泉上,七角梅与世界之树的香气飘来,无言地进入了洛基的呼吸。他不由被神圣的景象吸引了注意,骑龙飞到空中跟随祭祀者而去。这一路上,钟声洪亮庄严,反复回旋,又有白鸽飞过,落了他满身羽毛,与大钟同频率摇摆下坠,将钟楼安葬。他想起布里大教堂有上百个敲钟人,他们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初生纪元1348年伊米尔被奥汀杀死后、没能跟贝格尔米尔游到约顿海姆的巨人俘虏后代,在阿斯加德地位低下,只能来做体力活中最低廉的一种。
巨人不会飞,站在这么几百米的地方敲钟,一个不留神摔下去,就会粉身碎骨。洛基在高空俯瞰着这些敲钟人,发现他们手指粗黑,脸孔饱经风霜,神情麻木到冷漠,重复着机械的工作,好像从来没担心过掉下去会死掉的问题。空中一直有神族骑龙经过,哪怕擦着他们身侧飞去,也没有人会多看他们一眼。到这一刻,钟声已经不再动听,也无法感动他,只让他觉得满腔悲愤。他们的经历与他是多么相似,而他之所以能够成为阿西尔神族的一部分,也仅因为姨妈贝丝特拉难产而死后,母亲善良地收养了她刚出世的儿子——奥汀。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恐怕他早就因为毁灭者的寓言被乱刀刺死。而这些敲钟人与他一样,都是巨人始祖伊米尔的后代,却要在神族始祖布里的教堂前低头。想到这里,他就不由握紧拳头,数次有了摧毁教堂的冲动。就在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时,他却看见那些敲钟人都整齐抬头,看着一头悬空而停的金翼龙。那头金翼龙上坐着一个金发女子,她背对着他,朝敲钟人们挥挥手。他不知道她露出了什么表情,却看见巨人们脸上露出了收到圣诞礼物般的感动笑容。她离他很远,声音悦耳动听,很快便被钟声盖住。他看见他们嘴巴动了动,嘴型似乎是在说:“早安,我的女神。”
她跟他们打了招呼,就抱着龙脖子,匆忙朝教堂飞去。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没看见一个女神与他们对话。他听见自己的心“砰砰”跳起来,失了魂魄,追着她翩跹的裙裾飞过去。然而,转过一个建筑,他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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