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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提起这位林公子,顿时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给晚云讲述着,他三个月前投宿在驿站的情形。
“我在驿站干了十余年,还从未见过哪个犯人,能有如此好的待遇。若不是见他手脚上戴有镣铐,我甚至都以为那两位押送的官差是他的仆人呢。”
“他点菜毫不客气,大鱼大肉、山珍野味,只要驿站有的好东西,全都得挨个尝遍。两位官差跟他同桌而食,对他客客气气、奉承巴结,还亲自为他斟酒夹菜,每次他们吃饱喝足,门外自有人进来结清钱款。”
“往日流放的犯人,夜里都关在柴房或马棚,官差有公文在身,可免费住一间下等厢房。可这林公子不同,二位官差一来,便先要了两间二楼的上房,甚至把最好的那间留给犯人住,他二人轮流值守,一个人守上半夜,一个人守下夜,在林公子房门外站岗。”
“至于房钱嘛,自然也是另有人来付清。那些人个个高大威猛,佩戴刀剑,一路跟着林公子而来,不光好吃好喝招待着二位官差,还把整个二楼的厢房全部包下来,夜里在楼道间来回巡逻,他们腰间的佩刀铿铿作响,听得那值守的官差胆战心惊。”
“我好几次撞见,都以为那些人是来劫人的,可以一连几日过去,他们不但没将人带走,还把那二位官差给收买了。因为林公子突然感染病症,需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官差们索性晚上在屋子里睡大觉,由那些外人在门外值守,并近身伺候林公子汤药。”
“我想进屋看看,他们也不让进,只许我将饭菜送至门口,里面的人再出来接。两个官差则拿着他们给的银子,每日吃吃喝喝好不惬意。”
“后来听闻林公子病重,他们又从南陵城请来许多大夫为他医治,有时一天要进进出出好几拨人,看得人眼花缭乱。如此又住了十余日,直到某一日,那些人突然宣布林公子病故,两位在南陵赌场流连多日的官差,才急匆匆返回驿站。”
“第二日一早,那些人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两位官差神情落寞,问我要了一块白布,裹着尸首说要去找个地头掩埋。本来死个犯人,没什么大不了的,流放犯病死路上的事时有发生,可那两个官差迟迟不敢回去交差,一直流连在南陵城。”
“前几日他们花光了身上银子,又拿着朝廷文书来驿站,说想要免费住宿。我见他二人落魄,便给了间下房,后来掌柜的知晓此事,怕惹麻烦上身,不肯再接待他们,给些干粮便打发二人离开了。”
晚云一口气把来龙去脉听完,自始至终没有出言打断他,她几乎可以确定,一路跟着林夕的人就是长风,他们用生病假死的方式脱身,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她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瞒过二位官差的眼睛,留下的尸首又是谁,除非长相身形都相似,否则官差们怎会发现不了?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二位官差,晚云留在驿站等候,让陈二带着人,根据店小二的描述,去南陵城的几家赌坊探听消息。
不料想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才间隔一日,陈二就将两位官差带回了驿站。那时他二人正在赌坊里大杀四方,赌得面红耳赤,骤然被人架走,都一脸发懵,只以为是孟统领派人来捉拿他们,要治他们失职之罪,便没有半点反抗。
直到见到晚云,他们才松了一口气,悻悻问道:“你是那林公子的朋友吧?他真是病死的,咱们二人在路上可从未亏待过他,孟统领离开时再三交待过,一定等他病愈后再赶路。后来,在半道上遇到他一个挚友,那人带着许多随从,与我们结伴而行,还出手阔绰,给我们花去不少银子,连林公子生病都是那帮人照顾的。”
“你可看清楚了?死的人真是你押送的那位林公子?”晚云问道。
“绝对错不了,我们都仔细查验过,是他本人无误。”一个官差答道。
“那尸首你们如何处理的?”晚云又问。
“本来想找块白布裹着,带去外面山野里丢掉,可我们刚走出驿站,又遇到他那位有钱的朋友折返回来,他说念及林公子孤苦无依,家中已无亲人,想寻个好地头给他安葬,让我们送去南陵城附近的一个山头,帮忙掩埋尸首,再留在南陵为他守丧三月。待百日过后,他会再我们送一笔银子,让我们二人有钱安身立命,不必再返回军中受罚。”
“那他可回来了?”晚云急忙追问。
“这不是还未满三月吗?不然我们也不会在南陵逗留这么久,万一孟统领发现犯人死了,必然得给我二人处分,若不是为了等银子,我们才不愿冒着风险留下呢。”
晚云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林夕如此安排,定是为了给自己留下线索,他们一定是金蝉脱壳,躲到暗处去了,待三月一到,长风回来送银子,二人一见面,所有事情皆可明朗。
可晚云已经等不住,急于验证自己的猜想,如果官差掩埋的人真是林夕,那坟里的人应该已被救走,现在所剩的应该只有一座空坟。所以只要确定坟中无人,她便可以确定林夕已然安全离开。
晚云借口要去坟前祭拜,请二人帮忙带路,一同前去察看究竟。他二人只是路过此地,对南陵城并不熟悉,掩埋的山头也是那林公子的朋友所选,一行人在绕着城里转了好几日,才终于找到正确的位置。
上山那日,天空下着蒙蒙细雨,晚云不顾桂香和陈二的阻拦,执意要亲自去看看,她本想让官差把他们带至坟前,再给些银子打发二人先离去,然后掘开坟墓查验里面情况。
可几人刚来到山上,远远地便看见那座新坟前燃着蜡烛和纸钱,小雨淅淅沥沥淋下去,火光将灭不灭,冒着缕缕白烟,一个没有打伞的青衣公子,坐在侧旁的石头上,神色凄然地望着坟头发呆。
晚云眼前雾蒙蒙的,看得不真切,她一着急直接丢下手中油纸伞,提着裙摆跑过去,直奔那人跟前。
“长风?”晚云看清是谁后,欣喜地喊道,“我一猜便是你,你在等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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