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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汇站在楼梯的顶端,俯视着下面月神殿的主宴会厅,他挠着他的假胡子沉思着。毫无疑问,回到这个地方,让他心中百味俱全。他掏出另一颗橘子软糖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在房间里四处观看着。
还不到一年之前,片刻的愚蠢,导致了他的……腐朽,他被梦魇之月魔法残留的碎片侵蚀了。在它的意志控制之下,他把其他小马也拉下了水,集合势力,暗地里筹备着让梦魇之月重生。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成功了。皇家小马姐妹遭到了囚禁,梦魇之月接管了艾奎斯陲亚的王位,永夜也随之降临……结果,整个艾奎斯陲亚几乎到了濒临毁灭的地步。首先是失去了太阳的严寒世界,然后又是无尽之森的怪物暴动。他很确信,接下来就轮到来自深渊的怪物也跑出来凑热闹了,只不过它们来到这里之后,会发现艾奎斯陲亚都已经被摧毁了两遍了。
让他的计划全盘失败的,是一个最微小的细节,也是一个最伟大的奇迹——暮光闪闪,赛蕾丝蒂娅最不可思议的学生,还有重生的梦魇之月自己。或者最后他该说,他是败在了最朴实无华的东西上——母爱?
无论如何,公主回来了,永夜结束了,无尽之森的怪物们被赶回巢穴了。就连他和他的那些“邪教徒”都得到了治愈,奴役他们意志的污染魔法被破除了。法汇把另一颗橘子软糖扔进嘴里。要是那份一直在心中刺痛他的内疚也能这么简单被净化掉就好了。哦,宽恕的范围得到了扩展……就连梦魇——聂克丝,他在意识中做出了小小纠正——就连聂克丝都很坚持,他并没犯下任何错误。但是他的罪行不会褪色,特别是当他现在站在这里,站在梦魇之月的城堡之中的时候,这是他亲自帮助设计的宫殿……虽然到处都已经改造和重建,而且所有地方都重新装修过了,但无论他视线投向何方,他依然能看到他亲蹄铸就的滔天罪行的影子。
有时候,他想道,感觉就像是他逝去的罪恶依然如影随形地紧跟在他背后。像是可怕的厄运一般向他步步逼来……一股冷风吹拂过他的肩膀,他打了个哆嗦,转过身去想看看到底是哪扇门或者窗户被风吹开了。
然后他看到梦魇之月的脸和他几乎贴到了鼻子。她阴暗的星鬃宛如眼镜蛇的扁扁脖颈一般摇动着,那燃烧的龙瞳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烧进他的灵魂里去。
“嘣!”
报告里说的是真的,法汇尖叫起来真的是女孩子声。在他向后一个跟头翻滚出去的时候,橘子糖飞得满天都是,落地摔倒的时候还不小心压坏了一个铃铛。
那刻毒的形象,群蛇般游曳的星鬃,还有那残酷的铠甲一瞬间都不见了,在法汇能解开他的袍子重新站起来的时候,那个虚幻的形象已经被月亮公主所取代了……而且她哈哈大笑得几乎站都站不稳,不得不靠在旁边的大理石柱子上,用翅膀按着肚子,笑得眼泪直流。
法汇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他理顺了外套,一直怒视着公主……好吧,实际上,是一直冲公主撅着嘴。她好容易恢复了自控,用一只翅膀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这白胡子星璇的装束还真的挺不错,法汇。”她一边咯咯直笑一边说道。“你甚至连铃铛都没搞错,只不过……”她继续说道,笑得更厉害了。“我可不记得星璇的嗓子会这么尖……”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了,又是一阵狂笑。
法汇一脸委屈地望着她。“拿个老校长寻开心,殿下,嗯?”他唉声叹气,露娜依然忍俊不已,她点亮了她的角,把撒了满地的糖果收集起来,重新交到他面前。于是法汇满脸不情愿地接受了。“稍安勿躁,法汇,”她说道,“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而已。我不曾对你抱着丝毫恶意。”
法汇稍稍嘟囔了几句,又吃了一块橘子糖让自己镇静下来。“对不起,露娜公主,”他低声说。“我今晚很是心神不宁。”
露娜关切地望着他。“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法汇考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我想是周围这一切,让我有些不舒服。太多的阴影,太多的回忆了……”他摇着头。“别介意,只不过是个老家伙的牢骚罢了。”
露娜微微一笑,“或许汝并非不朽之身,但汝可与‘老家伙’这个词相去甚远,法汇。而对于一只强大的独角兽而言,年龄只是个看法角度上的问题罢了(1)。”她的声音变得更加严肃。“我确实声称此地已经焕然一新,只希望让过去的一切都随之消逝……但若是汝觉得此地令汝心神不宁,那么,汝亦可离去,无需介怀。”
法汇又摇了摇头,挺起了胸膛。“不,不,如果那样,那么我来到这里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他说道。“我想看看这新生的月神殿,而且,我也想用这情景洗清自己的回忆。”他笑了笑,“毕竟,还有比化装舞会更好的机会吗?”
露娜闻了闻空中飘着的橘子糖的甜香味儿,忍不住好笑。“此事怪哉……”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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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法汇抬起头来,他嘴里塞得满满的。
“汝这般深爱阳光下的果实,却曾经对永恒之夜如此痴迷,”她逗趣道。“若是想到艾奎斯陲亚的橘树将在永夜中全部调零,能否打破梦魇之月驾驭你的毒咒?”
法汇咀嚼满嘴糖果的动作一下子停止了。众所周知,他是橘子的狂热爱好者。橘子,橘子糖,冰镇橘汁,橘子汽水……其他小马在品尝美酒和陈年白兰地的时候,他却在品鲜榨橘子汁……“全部调零?!天哪,这实在太可怕了!”他大声喊了起来。“哦,这倒是让我想起来了,我一直在猜想您和您的姐姐是如何分配对王国的管理权的,而现在你们两位……呃……基本上是达成标准了。”他补充道。当然,露娜已经恢复了她全部的力量。虽然她还是要比姐姐稍稍矮小一点,但是,从聂克丝那里夺回的魔力,让她的力量在这一千年以来首次达到了和姐姐等同的地步。“您被赋予了更多和她平等的权力,但是……请勿见怪,我这么说没有恶意。但是我以为夜之公主可能不会喜欢负责某些……呃……比如农业那样的东西……”
“无妨,法汇。”露娜说道,“说起农业,那的确并非我所擅长。诸如收获之类问题最好还是由太阳公主去负责。(2)……虽然这并不表示我就不会负责此类事务——毕竟,自然界并不会随着太阳的落山而停息。”法汇点了点头。他已经浏览过月神殿的花园了;它几乎就是坎特拉皇城花园的翻版……路边长满了夜来香,紫茉莉,夜百合,剑兰,还有数不清的专门在夜间绽放的花草。大大小小的夜行动物在草丛中悄声无息地穿行……那轻微的沙沙声微妙地提醒着所有来到花园中的访客:每一天总有一半时间是属于夜晚的。
露娜的微笑变得有些苦涩。“无论是工作,还是和我的小马们玩耍都不行。”她说道。“在千年之前,我的守夜者几乎无事可干,只有看守大门还有照看几个敢在黑夜中旅行的商队的责任而已。时至今日嘛……我或许没有驾驭群星,但是我也自觉委任小马们照亮艾奎斯陲亚的大道小道,直到坎特拉城下面的国土比夜空更加灿烂。我也令许多守夜者们守护着黑夜的平和,如同我姐姐守护着白昼一般。”
“当然,始终都有天文学家……”她转了转眼睛。“你能否相信,有那么多小马都向皇室情愿,要建造一艘宏伟的巨船启航前往月球?我都已经向他们保证过,我一直在那里呆了很久很久,那里真的不值得这样一趟旅行,但是他们依然……”
法汇眨了眨眼睛,“请原谅,但是我还以为您是被关在月球里面,而不是上面……”
“此事属实,但是在我重获自由之后,我也曾短暂重回旧地——漫步于其表面,清洗我古老的回忆。如果说仰望我的皎月时会唤起心中的痛楚,那可太糟糕了。”
“那么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灰尘,到处都是灰尘,”公主扮着鬼脸吐着舌头,把法汇惹得忍不住笑了出来。“那里有空气,还有灰尘,还有岩石,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她沉默了一下,用蹄子若有所思地摸着下颌。“从那里,仰望天空之中我们的世界,实在是非常非常美妙。说不定如果你在那里引入足够的水,或许再有一些种子……嗯……”有一个灵感在她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如果那里有一群属于月球的小马……或许我应该再好好看看关于那艘船的建造计划书,她沉思着。
“说到底这全都是为了留住过去那些日子,不是吗?”法汇沉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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