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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雕讲述的似乎是一个原始部落的发展史,从刀耕火种的原始人,到能够组成部落、形成氏族的过程,都记载得很清楚。玉雕中有一只神兽,神兽出现的地方就有血祭,血祭场面恢宏庞大,百十来具尸体血洒当场,被鸟兽吞噬。那神兽是一只羊,青面长须,它的双眼微微眯着,放大镜怎么调整焦距都看不清它的眼睛。
杨健教授突然道:“这只羊是瞎的,它只有一只眼睛,你看它的神态跟我父亲的那本工作日记里描述得多像!”
经杨健教授这么一说,袁森和巴哈尔古丽也反应过来,他们可以说是离青羊最近的人。一个多月前在沙海古墓里的一番遭遇,恐怕这辈子他们都没办法忘记,那羊的诡异表情,跟幽冥鬼璞上的玉雕非常的像,原来这是一只独目青羊。
玉雕上的独目青羊的表情很诡异,它冷森森地盯着祭坛下横死的尸体,脸上微微有一丝笑意,你再看的话,又似乎是在哭,看得人不知不觉就冒了一身冷汗。
袁森道:“教授,你注意到没,画中的小人,他们跟我们不一样!”
杨健教授和巴哈尔古丽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反复看着玉雕上的小人,不明白袁森所指的不一样到底是什么。袁森道:“玉雕中的小人,他们都只有一只眼睛。”
杨健教授吃惊道:“独目人?”玉雕上对人的表现非常的少,脸上完全没有描绘,袁森的这种说法让杨健教授和巴哈尔古丽非常奇怪。小人都没有脸,袁森是怎么看出来这些人都只有一只眼睛的?
袁森道:“我在穆寨里看到的壁画,完全是幽冥鬼璞玉雕的放大版,壁画上的人都只有一只眼睛。”
这事情就复杂了,无论是杨健教授的那本工作笔记,还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中沙海古墓里的青羊,都只提到独目青羊,现在却出现了独目人。
玉雕源于于阗古国,而穆寨中的壁画却跟玉雕上一模一样。难道说在几千年前,位于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边陲的和田和贺兰山之间有联系?两地相隔几千里,古代交通非常不方便,这两个独立的地方,是怎么发生文明交流的?
袁森道:“我从鬼国大泽王墓出来之后,攀上了一座山峰。当时天已经亮了,我看到山峰下面是一座巨大的山谷,山谷中还有淡淡的雾气,山谷四周是庞大的山群,谷底有什么都看不清楚。我翻出大卫少校皮包里的红外线望远镜,仔细看了看山谷,却吃了一惊。我在山谷里看到了那些失明的穆寨原住民,他们像僵尸一样行走,山谷中到处都是虎豹豺狼,他们却一点都不害怕。大群的虎豹野兽跟在行走中的穆寨人后面,伺机拖走掉队的,就在队伍旁边啃噬尸体。被虎豹豺狼啃噬的穆寨人不挣扎也不反抗,行进中的队伍也麻木地朝前走,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穆寨原住民在高亢的歌声引领下,走到谷底,全都席地而坐,就像死人似的一动不动。尾随过来的野兽一拥而上,虎啸山林,他们把上百穆寨人扑倒在地,撕开胸膛,拖出内脏,就地撕咬成碎片。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恐怖最血腥的场面,比任何一场人类的屠杀更加血腥。我看着这些任由野兽撕咬的穆寨人,我心里一直在问,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接受这样的屠杀?我在山谷对面的断崖上看出了不对劲,断崖被凿刻得非常平整,上面刻满了壁画,跟幽冥鬼璞上的玉雕非常相似。我看到壁画中的内容,人就懵了,这还真是大白天见鬼了。壁画上的人物只有半米来高,他们没有眼睛,只有额头上画了一个圆圈代表眼睛,那眼睛非常的怪,你只要对它看一眼,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很不舒服。”
而此刻,杨健教授也陷入了沉思,袁森描述的神秘穆寨和独目青羊,让他再一次回忆起他父亲留下来的工作日记。日记中描述的神秘经历,这二十多年来,他用尽心思,却找不到一点线索。袁森的出现,无疑给他的研究带来了一丝曙光。神秘的独目青羊,是不是联系穆寨和阿尔泰山之间的纽带?他仔细地分析着袁森的每一句话,想从中找到突破口。
杨健教授道:“小袁,你怎么看独目青羊?”
袁森道:“教授,我在沙海古墓里也遇到过那种青羊,虽然没有瞎掉一只眼睛,但是据说与独目青羊是同一物种。那只羊是被沙漠中的远古守陵人养大,被称为走在阴间的动物,非常的诡异,能够制造幻觉,轻而易举杀死盗墓贼。而且最让我奇怪的是,你的那本工作日记,穆寨、幽冥鬼璞这三件东西,都是把独目青羊描述成了一件无法解释的现象,这是为什么?”
杨健教授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道:“我先给你们讲讲那本工作日记是怎么来的吧。解放前,我父亲在中国考古界享有很高的声誉,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为了拯救中国的文物不外流,几乎倾尽家产,先后组织了数十次考古活动。解放后,他被选为人大代表,是国家古文物保护促进会的会长,是当时中国首屈一指的考古专家。八十年代初,我父亲从‘文革’的大狱里出来,退了休,那几年他不问世事,每天就逗逗狗、看看书什么的。突然有一天,他接到一个电话,然后立刻收拾行李,被接走了。他走后没多久,我就出国留学。据我母亲说,他离开三年,在这三年里,他一共给家里写了三封信,每封信的内容都只有四个字‘平安,勿念’。三年之后的某一天夜晚,外面下着大雨,一辆军用吉普驶进了我家院子。我父亲是被军人用担架抬进家门的,那时他的病已经很重,后来的半年时间里,我父亲沉默寡言,对过去三年发生的事情,他闭口不谈。而且他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半夜经常说梦话,一说就到天亮。他说的梦话内容颠三倒四,大概是被什么东西追逐,他一边骂一边跑。我父亲的病情逐渐恶化,军区医院特别给父亲安排了一名军医,父亲的病情也只有他知道。他会定期来给父亲做检查,开药。他告诉我们,我父亲患的是脑部肿瘤,但是我觉得不是,因为我从父亲回来那天就看到他的目光是涣散的,就像是遭受过刺激一样。这明显是遭遇极度刺激之后导致的精神崩溃。这三年里,我父亲到底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遭遇?我跟我母亲都无从知道。半年之后,父亲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我清理他的衣物的时候,在他的旧军大衣夹层里发现了一本工作日记,那本日记就是你们看过的内容。”
杨健教授又点燃了一根烟,接着说道:“根据工作日记的描述,我父亲是被送到了新疆阿勒泰地区,阿尔泰山南麓的一个秘密军事基地里。在那里,他们遇到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死了很多人。而这一切,都是源于那头独目青羊,它就像阴魂不散的鬼魅,一直到把探险队的人全部弄死。”
袁森道:“教授,我亲自进过穆寨地下的鬼国大泽王墓,已经可以证明西域鬼国的存在。既然大泽王的传说是真的,那是否就可以确定地下黄金城、翡翠琉璃宫也真的存在?而这里,才是我们寻找线索的关键。”
杨健教授道:“西域鬼国正史上没有任何记载,除了《西域惊言》上所述,我还在一本古书上见过。许多年前我曾经在国家图书馆工作过一段时间,图书馆里有一本《拓碑》的古书,书里记载的是公元前500到公元前200年间,在西域北部草原上,居住着一个未被记录进史册的国家,叫鬼国。他们曾一度强盛,打败过很多部落,《拓碑》上描述鬼国人擅长巫术,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其他部落都甘愿臣服,如有不服的,即会被他们很快灭掉。”
袁森道:“教授你看的那本书跟《西域惊言》中描写的西域鬼国如出一辙,应该是指同一个国家才对。”
杨健教授道:“大月氏的历史大致是公元前三世纪到公元前一世纪,秦朝末年,匈奴冒顿单于击败大月氏,后来在公元前177年,冒顿单于再次击溃大月氏大军,大月氏逃到准噶尔盆地。我注意你刚才提到一点,大月氏军队西征的时候曾经入侵过西域鬼国,西域鬼国用巫术挫败大月氏,最终导致大月氏走下坡路,被匈奴灭亡。以此来推测西域鬼国临德王在位的时间,应该是在公元前两百年左右,与《拓碑》古书中的记载是吻合的。但是凭借这些,显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两个鬼国是同一个国家。西域鬼国不过弹丸之地,但是河西走廊到天山以北有着广阔的地区。”
袁森兴奋地说道:“教授,断崖上的壁画就记载了文字,不过那种文字非常奇怪,它们不是我见过的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字,有点像甲骨文,又有点像蝌蚪。我看那些文字越看越觉得古怪,可是越看就越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后来,我突然灵光一现,想起来在一本书上看过这种文字的介绍,而且那本书的作者跟我们也很熟悉。但是文字翻译成汉字的意思,我却一点都不记得。回到学校,我翻遍了整个历史人文类资料室,终于找到那本旧书,我发现书中的一个字与穆寨壁画上的字一模一样。”
巴哈尔古丽瞪大了眼睛,道:“是什么字?”
杨健教授也盯着袁森的嘴唇,破解穆寨壁画的秘密,势必是石破天惊的。既然有人懂得壁画中的文字,那么对揭开独目青羊背后的一系列谜团,肯定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杨健教授的脸上也添了一层红晕,他的心跳也渐渐加剧起来。
“嗯,我看到的那个字符是‘四’,中文大写的‘四’。”
“四?”
“对,而且那本书对这种文字也是一笔带过,列举的唯一事例就是这个‘四’字。我当时无意中翻到这本书,看这种文字古怪得很,所以心里就有了印象,也才会找到那本书。”袁森道。
巴哈尔古丽皱眉道:“师兄,你就不要再给我们讲章节小说了,你不是说这书的作者我们都认识吗?他是谁?”
袁森瞪着杨健教授,一字一字地说道:“这本书的作者就是您,杨健教授,书名叫《西域古文明研究》。”
杨健教授抽着烟,脸色很平静,袁森盯着他,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什么,可是很遗憾,他的情绪并没有多大的波动。
杨健教授缓缓说道:“这本书是我父亲在解放前所著,一直没有得到出版,直到他去世之前,他才将书稿交给我,让我务必帮他出版。新疆问题在中国一直属于敏感话题,直到九十年代初,这本书才得以出版面世,为了避免手续繁琐,我当时署了我的名字。”
袁森的情绪一落千丈,他本以为找到《西域古文明研究》的作者,揭开穆寨之谜就多了一分可能,可是这本书的原作者居然不是杨健教授。袁森急道:“教授,难道您对那种蝌蚪文字一点都不了解吗?”
杨健教授摇头道:“虽然西域古代文化是我的研究方向,但是当时出版那本书的时候,因为诸事烦身,而且我父亲的书稿做得相当仔细,我也就没有下工夫校对,所以对那种文字了解甚少。如果不是你今天提到,我都已经淡忘那本书了。”
袁森有些失望,他从穆寨回来,就一直纠结在壁画的神秘文字上,现在的结果是从文字下手的线索也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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