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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周子宁（第1页）

这条路看上去像是没有尽头。他走完一截上坡，小腿有些酸软，停下来用虎口卡住肌肉部分轻轻揉了揉，旁边人注意到他不再前行，也定了脚步，转过身等着他。望着他，站在朝向光的地方，眼皮承载的亮度太过沉重，他看不清，但他知道他会在那儿。

头顶烈日的威力近乎恐怖，香樟能够提供的阴翳岌岌可危，来去行人烤得疲倦到放弃抵抗，连撑伞的动作也变得漫不经心。那些遮阳措施于他而言可有可无，反正到哪里都是没有尽头的夏天，就和这条路一样。午后骤然热起来，他开始期待一场大雨，能够把旁边这个人过于聒噪的心跳淹没就好了。

太吵了。他想，已经超过了分贝上限，直逼噪音——都不知道收一收的吗。

然后他又想，也许那是自己的心跳——他不知道。

他走得很慢，另一个人也一样。不仅是夏天和坡度的罪过，他们走完这条路就要分开。或者是分手，他无法决定用哪一个词更合适现状，但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殊途同归的结果，在故事开始以前就已经写好的终局。

这是座很美的城市，慵懒又缓慢，另一个人的存在让他多了无数条爱上它的理由。这条路他、他们走过无数次，谈天说地，或者并肩而行，沉默也是一种温柔。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如果他们不能走完它，那他也不用迎来最不想面对的结局。

可那是自欺欺人。他太清醒了，清醒到了毫无必要的地步。

既然他可以因为一个人有了爱上一个城市的理由，那么别人也可以有很多不爱他的理由。

这不难理解。

他看过一种说法，爱不爱是小孩子才愿意争辩的东西，成年人不讲爱，只有适合与不适合。

他觉得底下附和的人都是骗子。毕竟他们很合适——所有人都这么说。可他不爱他呀。

先是难过，然后不甘心，再然后努力争取，最后懂了成年人都有各自生活要忙的道理。

所以不要幼稚了。

他们走到那里了。他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是照顾好自己、和别的一百种照顾好自己的衍生说法。用这个人惯常不紧不慢的和缓语调，一些亲昵得恰到好处又不让人感到越界的细小肢体接触，或许深情注视着的眼睛。他总会在那里面看见爱的幻觉。

他不想听。多听一句，就多一点日后反噬的回忆，缠在过去与未来的交叉口不让他跨过，不让他好过，毒蛇一样。

毒蛇。他胡思乱想，这个人是美杜莎转世吗？不然为什么会在照镜子时，把自己的心变成了石头。

香樟叶在热浪中颤出轻微的声响，天光从街道彼端降下，无数亮闪闪的碎片将他们困在其中。

“哪儿也别去了。”

那些光线倾泻而下，重如千钧。眼球刺痛，却生涩得无法泌出眼泪。

“留在我身边吧。”

fin

他原本打算这么告诉他，但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睁开眼，以为没有尽头的路已经走到尾声，而夏天还有好久好久。

后来他想他应该说出它们的，哪怕不会有任何意义。

————

没有关系的另一个段子：

“metis，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贝索塔星（72a，103.4），即将进入卡达西联盟领域，大副。”

“很好，既然这样不妨让我们再快一点儿——麻烦你，曲速七，metis，递交联盟准入许可。”

“您明知道我的最大程度也只有曲速五。”在没有任何人允许或命令的情况下，al在虚空中投下半透明的影像，金发碧眼的姑娘用葡萄枝条盘着发髻，像一位真正的大洋女神，她正不赞同地看着他:“而且，我以为这该是舰长该决定的事。”

“小周这不是在睡嘛。”江波涛道，“你这么偷窥我们可不怎么好。”

“严格来说，我的眼睛存在于这艘船的每一个角落。”ai没什么表情，“所以用偷窥这个词并不准确。”

“——是想说你正大光明地看吗”江波涛笑，“你的幽默感进步了，metis，我很欣慰，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你就能和吴启杜明一起来段相声了。”

“我很荣幸，但原谅我并无此偏好。”ai还想要再说什么，瞥见这艘飞船真正的主人在睡梦中眼睫颤了颤，像是要醒来。她没有打扰他——他们的意愿，耸了耸肩消融在空气里。

舷窗正对着无涯的深空，航道光亮荧荧，而他们狭小的舱室正摇曳着一派热带风情。椰树碧海，蓝天白云，新的投影效果比原来还要好，设定了自动航向后放平驾驶座，甚至换上了海边旅行标配的花衬衫裤衩，非常地球，非常夏威夷，看上去简直是来度假——虽然他们也的确正处于蜜月旅行中。

在metis出现之前，周泽楷正在他旁边安睡着，微微蜷着身，薄毯下双手交握着他的左手，像小孩子紧紧搂着自己的玩具熊。这个姿势算不上舒服，江波涛刚想抽出手或是换个角度马上就得来周泽楷在下意识的皱眉——好似有人要抢走他的玩具熊——立刻就不敢动了。

他看着他的睡颜，好笑又无奈：摊上这么个祖宗，能怎么办呢再鸡毛蒜皮烦恼的也是甜蜜的负担，忍着吧，痛并快乐地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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