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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人啊心眼儿都多,那个时候的人,心都直诚。老汉那么说,我爷爷也顺口应承下来,但老汉腿脚不利索,也走不动路可咋办?索性我爷爷就背着他走,那时我爷爷也就是三十来岁的年龄,力气也大,背个人跟玩儿的似的。”老头儿说着,又笑了笑:“但背着那老汉刚走几步路,我爷爷就觉得不对劲,你想啊,一个骨瘦如柴的老汉,最多也是百十来斤,而我爷爷正值壮年,就是背个二百斤的麻袋都不是问题,可愣是觉得那老汉沉甸甸的,好像在背着一个两三百斤的东西!”
我端起碗猛灌了一大口酒,只觉得这会儿酒劲儿慢慢的提了上来,脑壳晕晕乎乎的,但我依旧保持着清醒,很想听老头儿把这个故事讲完。再者,我心里还惦记着挖墓坑的事情,东拉西扯的,也没心思犯困,就这么坐着嚼着花生豆,听老头儿继续讲。
老头儿“啪嗒啪嗒”的抽着旱烟袋,不多时,接着又讲了起来:“我爷爷心性直,也不会拐弯。要是个别人,哪怕是停下来歇会儿再走也行啊!可我爷爷愣是一口气把那老汉背回了家,一进屋,我太奶奶还没睡,见到我爷爷就大喊起来,说你怎么背着个棺材盖子回来了啊?!”
“啊?棺材盖子?”我心里猛地打了个突突,恁娘的!搞了半天那个老汉不是个人啊!
“可不是,黑漆漆的一个大棺材盖子,我太奶奶差点吓昏过去!我爷爷心里那个气,好歹也算是做了个好事,结果弄家里一个棺材盖子,这可是一件非常晦气的事情!”老头儿顿了顿,接着说:“我太奶奶本想着赶紧让我爷爷把棺材盖子扔掉算了,再烧点纸钱念叨念叨,人不出事比啥都强。可我爷爷脾气倔,不但没听我太奶奶的,竟直接把那棺材盖子给烧了!”
“哎呀,烧了之后才发现,那棺材盖子上,竟然流出了鲜红鲜红的人血!”老头儿说到这里,声音都有点颤抖。
而我听在心里,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这若不是亲耳听到,还以为是人瞎编出来的。也太诡异了吧?棺材盖子上怎么能流出人血呢?“老大爷,后来呢?”
“后来?”老头儿沉默了一会儿,不禁轻叹道:“后来,没过三天,我爷爷就得了病,发烧咳嗽,而且一咳嗽就咳嗽出血来,硬撑了七天,愣是没缓过气来!我爷爷死了之后,家里人才打听到,我爷爷给那户打棺材的人家,打的第一副棺材,棺材盖子莫名其妙的丢了!后来那家人才说,打那副棺材所用的桑树,是那家人祖上留的,原本是准备给祖上的爷爷迁坟用,结果家里孩子出了那样的事情,那家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给用了,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之后,有人说是那家人祖上的爷爷生了气,气别人用了他的寿棺,但自家人不怪罪,就怪罪到了我爷爷这个打棺材的人身上。也有人说是半路遇到的孤魂野鬼,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反正我爷爷也死了,死无对证,事情只能不了了之喽!”老头儿说到这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端起酒,与我再次碰盏而饮。
我的内心久久无法平息,或许是因为那一连串的鬼事,也或许是因为这酒的后劲儿太大了,只把我的脑壳搅合得迷迷糊糊。甚至我想要站起身来撒泡尿,都觉得站不住脚,老头儿一看我这架势,顿时乐了:“小伙子,我看你这酒量也到家了,喝不了就别喝了,我那内屋还有张床,你将就着躺会儿,酒醒了再走吧。”
“谢谢老大爷,我这会儿还真是干不了活,原想再出去挖一会儿来着,现在看来,只能等天亮了。”我勉强保持着清醒,至少说话没有颠三倒四,随即扶着墙跌跌撞撞的进了内屋,一头扎在床上,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的,我只觉得身上好冷,像是大冬天的没盖被子,但我明明记得睡得时候盖了很厚的被子啊!再说了,这个天还没到冷的时候,不应该这么冷。
然而,直到我被彻底冻醒,猛地睁开双眼,只觉得一股阴冷之极的山风,呼啦啦的吹在荒草堆上,吹在了我的身上,惊愕的向四下里扫了一眼,我霍地蹿了起来!这这,这是哪里啊?我记得我睡在那老头儿家的床上来着,怎么一觉醒来却是躺在一个坟地边上啊?!
而且,这坟边上,还有个低洼的小坑,我就躺在里面,身上还压着一堆的枯草。风一吹,可不是有点冷,这地上更是湿凉湿凉的!
“这,这是咋回事?难道……难道我昨晚遇到的那个老大爷是,是个鬼?”我浑身一颤,双腿不停的发软,急忙扭头看了一眼身前的这座坟地,这坟地不算高大,很是低矮,上面长满了茅草,而且我记得清楚,我睡的是老头儿的西侧内屋,仔细看了看,刚才我躺的位置,正好就是在坟地的西边。
想了想,我浑身一个激灵,心里发着毛,掉头就跑!
我心里那个气啊……“恁娘了个脚啊!居然在听一个鬼和我讲鬼故事,而且还讲了一宿!而且,我还和他喝酒喝了一宿……对了!我,我喝的酒又是什么?”想到此,我猛地觉察到一阵阵反胃,一边狂奔着,一边忍不住张嘴呕吐了起来,只见我吐出来的,竟是臭烘烘黄水汤……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个黑糊糊的碎屑在里面,越看越恶心,越恶心越想吐,一路跑着又吐着,连滚带爬的回到了我挖墓坑的地方。
一把抓起铁锹,我头也不回的便往山下蹿!
刚到山脚下,突然看到几个黑不溜秋的庄稼把式,正面色惊恐的站在路口盯着我看,见到我,那几个庄稼把式先是向后退了几步,随即又都跑了来,最先抓住我的那个庄稼把式,急急的追问:“小伙子,昨晚听村里人说有个人大半夜的往铁头岭跑,是不是你啊?”
“你看看他一脸的衰样,指定就是他没错!”旁边一个庄稼把式冷声附和着。
“哎呀!你大半夜的往铁头岭跑什么跑啊?那个地方邪的很!经常闹鬼啊!”我跟前这个庄稼把式说话还中听一点,但依旧对我保持着警惕:“你,你昨晚在山上遇到啥了没有?我们几个特地在这山下等着,想看看你会不会出事,现在你能下山来真是太好了,快跟我们到村里去!”
晕晕乎乎的跟着几个庄稼把式来到五里坡村的村口,又被搀扶我的这个庄稼把式带到了他家里。这个人姓赵,叫赵广财,虽然名字里带个财,但他却是家徒四壁,还在住着土坯房,年龄约莫三十六七岁的样子,家里就一个年迈的老母亲,也没有别人,兴许还没成家。我尊称他一声赵哥,赵哥说话稳重,带人亲和,一进门就让我坐下歇着,然后给我倒了一碗凉白开。
我抓着碗猛灌了几大口,然后抱着门框又是一阵的狂吐。而这时,村里的人都跑到了赵哥家来看稀奇,似乎他们都认为我会死在那铁头岭上,也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都没人敢去的铁头岭,我一个外乡人居然就这么去了,还回来了。
正在吐着,昨儿傍晚那会儿,我遇到的放牛娃,跟着那个光膀子的老汉也一块儿来了。那老汉一见面就是不停的叹息,并说:“你这孩子,唉!我昨天明明告诉你别去那铁头岭,你就是不听,你看看这吐成什么样子了,指定是见着了死人,那上面邪的很啊!”
我心里那个郁闷,昨儿傍晚他刚听到我要去铁头岭,明明狂打着老黄牛跑村里来了,哪还和我多说了半句话,更没有劝过我不让我上山。兴许是这老汉想在人前说点光棍话,只是我也懒得顶撞他,反正是我吃了瘪,任凭人家说两句闲话也是理所应当。
赵哥苦着脸给我拍了拍背,让我舒服点,随后我又一屁股瘫坐在板凳上,双眼呆滞的看着外面的破院子。许久后,才深深的呼出一口闷气,又用力的吸了一口气,这才算缓过神。扭头便向赵哥答谢:“谢谢你赵哥,谢谢你去铁头岭的山下接我,还有那几个老哥,谢谢你们!”
“哪儿的话!我们这不算啥,关键是你在山上遇到了啥没有?别被那上面的脏东西给缠上啊!”赵哥皱着眉头,并让我仔细回忆一下昨晚在铁头岭的经历,其实我哪里还需要回忆,那一幕幕分明就如同烙印一般印在了我的心里。
而这时,赵哥的老母亲从外面砍了点桃树枝回来,交给了赵哥,示意赵哥为我去去身上的邪气。我知道桃树枝是辟邪的玩意儿,一看便明白,只好站起身任凭赵哥用桃树枝在我身上打了几下才又坐了下来。昨晚遇到的事情,我是打死都不想再去提,提起来就觉得有些丢人,不但听一个鬼和我讲了一宿的鬼故事,还陪着人家喝了一宿的酒,居然都没想到人家本身就是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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