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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朝食是一碗米粥,两个蒸饼,和一个煮鸡子,并有咸菜若干。宫婢们吃饱了才好做活,所以皇家也不会在吃食上苛刻。不过听别的女孩说,她们吃的饭食已是被掖庭膳房扣过了油水的了。若按照规矩,宫婢每餐都会有肉有菜,每旬还有果子。皇宫是举天下之力供养之处,若家奴还吃得不如下面贵族之家的奴仆,岂不是个笑话?
&esp;&esp;“膳房的人竟然赶在天子眼皮下墨贪?”八娘气道。
&esp;&esp;丹菲笑道,“圣人日理万机,处理朝政,哪里有功夫管宫人吃穿?”
&esp;&esp;“这本该是皇后之责呀。”
&esp;&esp;“别傻了。”丹菲点了点她的眉心,“昨日女史的话你都忘了:莫议天家是非!”
&esp;&esp;八娘机灵,丹菲提点了一次,她就牢记住了,再不敢发牢骚。
&esp;&esp;用过朝食,众人便排成队列,由女史们领着,去各部上工。洗衣与染织所比邻,目之所及,宫婢都是壮妇。院中摆满水盆衣物,众人忙活的热火朝天。
&esp;&esp;女掌见了丹菲清瘦的身子,当即就皱眉道:“这娘子都没有一捆布粗,如果做得来活?女史也不送些身子强健的来!”
&esp;&esp;那个女史道:“这批都是罪官家眷,哪个不是身娇体弱的?我看这个虽然清瘦,但是手掌粗糙,比那些扫帚都没拿过的好。多,总能中用。”
&esp;&esp;女掌婆子正缺人手,不得已将这几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都收下,然后统统安排去洗内侍们衣物。一人分得大半人高的一大堆衣裤,都要在今日洗完。
&esp;&esp;内侍阉人有身体缺陷,容易失禁,这些衣裤都散发着一股恶心的臊臭。别说其他几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就连丹菲,都有些作呕。
&esp;&esp;不过丹菲知道这份活横竖逃脱不了,不如快快做完的好。于是强忍着不适,把衣物丢尽盆里,搓洗起来。也幸好这些都是低级内侍的衣服,布料粗糙,大力搓洗也不怕损坏。
&esp;&esp;别的几个女孩却是叫苦连天,迟迟不敢用自己白皙娇嫩的手,去碰这些肮脏的男子衣服。
&esp;&esp;一个秀秀气气的小娘子更是哭了出来,道:“想我侍郎之女,从来只执笔拿针、拈花弄簪,又云英未嫁,怎么能去给阉人洗衣?”
&esp;&esp;女史站在旁边哈哈笑,“管你当年是什么,如今不过是落毛的凤凰一只。少给我不识好歹,掖庭从不养闲人。你若不做完活,就别想吃饭。
&esp;&esp;侍郎娘子哭着摔了水盆,道:“我就是宁肯饿死,也不能沾染男子亵衣!”
&esp;&esp;女史已在掖庭里过了半辈子,见多了这些寻死觅活的罪官家眷,也懒得多费口舌,当即过去拎起那小娘子的领子,厚实粗糙的大掌犹如蒲扇一般,啪啪啪地扇了她四、五个耳光,打得那小娘子娇嫩粉白的面孔霎时胀得通红,整个人都懵了。
&esp;&esp;女史将人掼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小贱奴少在老娘这里摆谱,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张丞相的女儿都在尚食局里洗菜劈柴,你一个小小侍郎之女,还这般挑三拣四!若不想活了,回去解了腰带自己吊死,别在我这里哭天抢地作态!”
&esp;&esp;旁边其他洗衣妇人看着热闹,嘻嘻哈哈地大笑起来,还有妇人高声道:“小娘子不想做苦力,便自告奋勇去教坊弹琴卖艺,给王孙公子伺候枕席如何?”
&esp;&esp;侍郎娘子又羞又惧,脸色发紫,俯身嚎啕大哭起来。
&esp;&esp;女史哪里会惜香怜玉,一脚将她踢翻在了泥水里,道:“少在这里哭丧,赶快做活!”
&esp;&esp;旁边几个女孩见了侍郎娘子的下场,早吓得面无人色,再顾不得嫌弃衣服脏臭,赶紧劳作来。侍郎娘子却是依旧没回过神,坐在泥水里呜呜哭泣。
&esp;&esp;女史懒得和她纠缠,撇了她走了。一个女孩看不下,过去拉她,却被她推开。
&esp;&esp;“别管她了。”另一个小娘子道,“都到这处境了,她还想不明白,能怪谁?”
&esp;&esp;此话没错。人在什么样的境地,就该做什么样的事。能屈能伸之人才活得长久,看得到希望。
&esp;&esp;丹菲做事麻利,中午之前就将衣服洗了大半。别的女孩很快就开始抱怨手疼腰酸,她却一直很安静。
&esp;&esp;下午烈日当头晒,女史在门口站着看手下做活,站得累了,正寻个凳子坐。丹菲忽然放下手里的活,从晾着的床单后拖出一个凳子,放在女史身旁,然后退回去,继续洗衣。
&esp;&esp;如此会察言观色,就是老资历的宫婢都未必能做到这个程度。女史看丹菲的目光便有些变了,问道:“你可是家中庶女?”
&esp;&esp;丹菲手上动作缓了些,道:“回娘子的话,奴是嫡出,只是母亲早逝,有些事需要自己打点。”
&esp;&esp;女史自然而然地当她遇上了苛刻的继母,不免同情了几分,又见丹菲对她恭敬有礼,却不谄媚,更多了些好感。
&esp;&esp;丹菲又忙了半个时辰,终于将衣服全部洗完,晾晒了起来。此时别的女孩大都还剩一半的衣服没洗完。那个侍郎娘子哭闹了一上午,饿了一顿午饭,现下正哭哭啼啼地洗着衣服。她也是从来没做过活的人,只用指尖捏着衣服在水里浸浸,揉上两把,就拎起来丢一边。
&esp;&esp;女史看着心烦,对丹菲道:“你把她的衣服也洗了,能洗多少洗多少。今日她的晚饭也归你了。”
&esp;&esp;侍郎娘子猛地止住了泪水,道:“我已经在洗衣了,凭什么不让我吃饭?”
&esp;&esp;女史哼笑,“你那叫洗衣?老娘给自己洗澡都比你搓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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