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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了断上（第1页）

“等我电话。”这是她离开前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多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对她的事情更没有透漏半个字，我只知道她要去开会，至于开什么会？谁组织的？关于什么内容？一概不清楚。多少次我都有一瞬间冲动，想跟去北京看看，但一想到北京那么大，去哪找啊，除了一个电子邮件地址，我还真对她的联系方式一无所知。“这个女人保密意识还挺强。”我自言自语评价道。

回到住所，一阵困乏席卷而来，最近的项目已经让我忙了整整四十个小时，昨晚和小林就在公司搞个通宵，项目经理借口家里有事早就开溜了，这种事不是一回两回，项目组四个人，主要干活的就我和小林。现在，深更半夜，实在瞌睡得没办法，什么也顾不得，手机调静音，倒头便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到早上十点才醒，我看了看手机，只有项目组的多个未接电话，然后就是若干垃圾短信，很烦人，但都习以为常了，许多人都乐此不疲向外释放着信息，商业化的信息铺天盖地无孔不入，我都懒得一条条去删除了，等积攒多了，一劳永逸全部清空。真令人感慨，地球上这么这么多人都在做大量的无聊事情啊！垃圾短信垃圾电话，浪费电力、浪费时间去追逐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

没有女人，没有情感生活的男人简直就是一块白板，一点生活色彩都没有。不是我不想找个女朋友，这些年确实也认识了几个，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认识不久就分手了，我以为主要原因是我总加班忙碌，没有时间。

我不知道我在女人眼里是什么，但我知道她们在我眼里就是另一种生物，她们似乎不在乎这个世界会怎么样，这个世界发生什么都与她们无关；她们似乎不在乎工作和事业怎么样，每天的工作就是一个网兜，把她们八小时套牢，然后下班后她们就快乐得解放出来了；她们似乎不在乎人类，不在乎社会，不在乎过去和未来，她们更在乎当下，更在乎自己的心情……她们是完全适应这个地球的动物，她们是也更懂得生活的动物…..她们似乎没有枯燥感，生活应该到处都是乐趣………..她们也似乎没有痛苦，每天都有新玩意让她们着迷……

匆匆洗漱后，在街边买了包子和豆浆，胡乱地塞进嘴里。一走进公司，我感觉气氛不一样了，心生诧异。这几年来习以为常的环境，现在却让我感觉异常反感，压抑的石膏吊顶悬在头发上方三十公分处，一排排日光灯大白天发出刺眼的惨白，办公区像个迷宫，高度与脖子齐平的隔断板分出了许许多多小格子间，独立而紧凑，人从里面站起来可以看到周围，一旦坐下谁也看不到里面情况，敲击键盘发出的噼里啪啦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许多桌子上都堆着乱七八糟的打印纸，有的格子间里的地毯上还飘落着一两张即时贴和废纸。嗡嗡的通电话声音混和着各种电器的风扇声在这个空间回荡，感觉这一切既混乱嘈杂，又缺乏生气。

搬进这个写字楼已经有四五年了，过去的无数日子里，我都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从来没有认真打量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此时此刻，我才头一回仔细审视周遭，一瞬间，我才发现工作是如此繁琐和乏味，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都在这个巨大的钢筋混凝土的庞然大物中枯萎、凋零…….

毫无意义！无聊至极！……我吓了一跳，难道是我心态变化了吗？我不很清楚是否因为近期的遭遇。我一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为之努力为之付出的事业，居然让我有这种感觉！我的价值观瞬间崩塌了…….

整个一天，我都如同灵魂出窍一样，人完全不在状态，机械得做着琐碎的事情：材料分析、大纲分解、文稿演示制作等等，还参加了两个不同项目的碰头会，会上我一言不发，这种情况非常罕见。以前的我可是非常活跃，动不动脑洞大开，还喜欢与人争论不休，这种旺盛的战斗精神一度得到老板和总监的好评，前年，我还被评为最敬业员工。

而今天，我不记得接了多少个电话，始终都心不在焉的敷衍着、搪塞着，项目经理很难得没有再挖苦我，我对他的任何意见，完全不反驳，无论他说什么，我都听着，看见我有气无力的样子，完全没有一贯的好斗性，压根激不起他挑战的欲望。平时我和他总是像卫冕者和挑战者一样事无巨细的搏斗，这种争执已经弄得公司人尽皆知。作为刚刚提拔为项目经理的他，总是有不安全感，总认为会面临我老资格的威胁，我俩为工作没玩没了得开吵，像热油锅里总有水滴落进去。

而此刻，他仿佛找不到靶子的拳手，很难得，他居然全天没有找我的麻烦，无论他和其他人窃窃私语，如何又在私下议论我，我都对此早已经麻布了，一点也不介意那些小动作，更没有生气的感觉，仿佛他们都是与我无关的人。有了这种超脱的感觉浮在心里面，仿佛这个公司的一切人和一切事都不重要了……

心灵极度轻松，我连饥饿感都消失了，无心吃午饭，整个中午就无所事事得发着呆。几个同事看见我表现怪异，都悄悄过来询问我，我都很礼貌的微笑解释，用身体不适来当作借口，大家都很知趣，没有说什么。

到了下班的时候，我却一点留恋都没有，因为我的心已经飞出大门。属于我的小格子间在办公区域的最深处，以前让我觉得隐蔽和安全，如果一个城堡在岛屿的最深处，神秘而清静。为了这个位置，我当年和好几个人几番血拼才获得的，我一直得意洋洋引以为傲。此刻，我却极度讨厌这个位置，原因就是这里离公司大门几乎是最远的路线，离开了这个位置，我的一举一动都那么显眼和突出。我现在觉得当初非常荒唐和滑稽，居然主动自我发配进入最适合努力工作的地方…….

当我背上电脑包，大步流星走出那最深处的“堡垒”，周围的同事都惊呆了，公司里并没有几个人按时下班，他们发现我这个“加班狂人”和“最敬业的员工”居然破例没有留下站岗，而像一只愉快的小鸟一样正在扑闪着翅膀向外飞去，依次飞过老板的房间、副总的房间、总监的房间、经理的房间，大摇大摆走向前台……

我的心情居然无比愉快，想起《再别康桥》里面那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郝斗争，你等一下！“一个响亮声音在身后传来，打断了我的好感觉…..看来，不带走一片云彩恐怕不可能了，不带走一句埋怨才是硬功夫。

我听到这个声音，没有做声，站着不语。这是总监的声音，我转身看去，项目经理此时正从总监身边走开，看来他无胆量拦着我，就找总监出马。总监来到我身边，小声问：”哥们，今天咋啦？“

“不咋啦。想出去走走，闷得慌。要不一起喝几杯？！”我坦然得说。

项目总监姓张，大我两岁，和我一样，都不是本地人，都来自北方，我们一起做过十多个项目，他进入这行早，一开始就做我的领导，带着我啃下一个又一个项目，我俩合作愉快，这些年一起熬夜，一起四处奔波，一起打联网游戏，一起去酒吧喝酒吹牛，一起进出KTV吼叫放松….

听了我的话，老张抬手看看手表，说，“你到楼下等我一会儿，我交代一下，马上来。“

我知道他是个忙人，许多项目都要他掌控，他的“马上”不知道会多久，于是就说：“我在老地方，先喝上，你啥时来都行。”微微一笑，走了。

我们的“老地方”其实很普通，在闸北一个偏僻的路段，开着的一家东北菜馆，名字很接地气，叫“老东北”，因为是他家乡口味，所以当年我们聚会吃饭去的次数最多，这两年我和他都反而没去。

”老东北”还是老样子，生意一般，店面装修不讲究，和之前几年都没有啥变化，里面人不多，估计还没到饭点。店里面虽然有两个大包厢，但考虑到就我两人吃饭，根本用不上，就找了个最靠里面的位置坐下来，根本不看菜单，直接点了几个我们都爱吃的菜，对服务员吩咐一句“把菜做好，人来了就上。”，然后再要了瓶红星二锅头，放在桌上，自己给自己先倒上一杯，灌了一口，摆弄着手机，坐着等老张。

四十多分钟后，老张来了，看到我面前的酒杯，他笑着说：“不等我就先整上啦！”直接坐在我对面，又补充说：“真他妈烦，又磨叽半天，破事儿真多，咋整得完哪！”

“又有人告我黑状吧？”听了他略微解释迟到原因，我狡黠着微微一笑，说。

“你和他就是处不来，你知道为了你们的事，我磨破多少嘴皮！真想不明白，你处处都不让他，何必呢！”他看来我一眼，半责怪道。他说的那个“他”就是我的项目经理。

“你知道我的脾气，光棍眼里不留沙子。一开始我让着他，给他一份尊重，他呢，防范我、压制我，处处搞我，我说东，他一定要说西，西就西吧，他又搞不下去，最后又朝着东来搞，还对外说是我乱出主意朝西的。我说咱少加班，把效率提高，他可不乐意，说我没有吃苦耐劳的精神。靠！！还有，你说平常交流个事儿多简单，QQ都在线啊，他可好，偏偏打个电话，大模大样说“找你你事！”，好像有啥大事找我，结果我急急忙忙走到他身边，去了他就吩咐几句，都是鸡毛蒜皮，又没啥大事情，在大庭广众下这么搞了几次，我火了。再软面儿的人也是有火气的，实在忍无可忍了，我才反击的。”我发泄着心中不满。

“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小心眼，没啥恶意，主要是为了树立权威。”老张解释道。

“那找别人练手呀！欺侮我，他也敢，找错人啦！”我大声说，老张听到后赶紧向下摆摆手，示意我别激动。我继续说，“早就想削他了，算了，现在他压根不再是我的菜，当他是个屁放了，不和他计较了。”

他放下筷子，问，“啥意思？”

“没啥意思，不想干了！”我喝了口酒，干脆着回答。

他愣住了，没有说话，看着我，然后，他一瞬间想到什么，平静地说：“我想到一个办法，等你做完这个项目，我和老板说一下，把你们分开，这就不是事了。现在，你也别想太多，再克服一阵。”

我估计他以为我刚刚是在赌气，就看着他，认真地一字一句说，“我是说真的，我确实不—想—干—了。”

他显然没有思想准备。坐在那，看着我，眼光闪烁，脑子里似乎激烈着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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