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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切安定下来后,洛泽是要继续进行,以月见草名字命名的“小草”的雕塑创作的。
但考虑到她刚恢复身体,所以洛泽一直没有提出工作的要求。
晚上时,月见回到家后,麻药刚过,感到身体十分疼痛。纹身这种小雕琢,看起来不是什么大事情,但其实很痛。吃完晚饭后,月见甚至感到自己发烧了。
“你还好吧?”洛泽看着她,十分担忧,“你的脸色很苍白,要不要让医生过来看看?”
他已换上了一身整洁的白色休闲套衫,白衬衣的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干净白皙的手腕。月见抬头瞧他,知道他是要去进行雕塑创作了。
她刚要从沙发起来,洛泽又说,“你看着很累,还是休息吧!”
“我想看看你的作品。”月见已经跟了过去。
洛泽走到了工作室的入口。一道厚重隔音的红色门,立在了俩人面前。
推开暗红色的库房门,洛泽先进去。
“这里暗,你慢慢走。”他将一边的壁灯打开,过道有些长。
月见顺着壁上一盏连着一盏的橘黄的灯,走进了深处。地下室很大。
“是为了保密,所以才在地下室创作么?”月见问。
“是。作品在面世前,都是处于封闭状态的。其实包括我自己也是,在创作时保持封闭的状态,从精神到肉体。无论外界怎样变迁,当我把门一关上,我就是孤独的一个人,断裂开来的一个人,和一个空间。我进入一个更封闭的状态,从原本是荷尔蒙主导的创作状态,变成越来越狭窄,越来越抽象思考的‘真空’状态下。”洛泽说时,眼神平和,深邃得见不到一丝亮光,如平静无波的黑色镜面。
他的目光,没有了白天打理生意时的那种杀伐决断和沉敛,只是很沉静的,甚至是带着天真与伤感两种相互矛盾,又相互融合的懵懂的神采。这个时候的他,像一个梦游的人,又像一个小孩。
洛泽见她在注视自己,脸上一红,忽然笑了,“我是不是说得太晦涩了。”这个时候的他,腼腆脆弱得如新生的孩童,在艺术的殿堂里,他只是一个素人。
“阿泽,我懂。”月见上前了一步,手落在了他苍白的手腕上。“你很抑郁。”月见又说,“我在你书房里,看到了帕慕克写的《天真的和伤感的小说家》,其实你就是‘天真的和伤感的艺术家’,你永远在自我否定,自我怀疑,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使你都在进行着自我折磨的状态,又无法停止。艺术家搞创作,一但停止,就变得什么都不是了。”
月见又上前了一步,将自己的身体贴着他的胸膛,腰腹贴着他的,大腿贴着他的,她的胯部与他的也连到了一起,她将腿贴进了他的双腿之间,用低哑的嗓音说:“停止这种抽象和封闭的状态吧,你需要抽离,或者投入到具体的,有趣的生活中,你永远充满好奇心,那就能寻回最初的兴奋。我相信,你由荷尔蒙主导创作时,必定是充满活力,干劲十足的。”
“其实,我们可以干点,别的什么,具体的东西。”月见将脸扬起,直视着他的眼睛。她的唇扉几乎是贴着他的,她绒绒的,细琐的呼吸都贴到了他的脸部肌理里,让他沉醉,开始沦陷。
她总是有这样的魔力。
怔了许久,在他的身体将要苏醒之时,洛泽低笑了一声,撇开了脸。他的眼睛垂下,长而翘的眼睫微微震动,视线也是垂下的。
月见知道,他在表示拒绝。
地下室的光线晦暗,将空间变得扭曲而抽离。仿佛与世隔绝开来。这里很安静,是那种绝对的安静,听不见外界的任何一点声音。
月见在四周观看。
洛泽的整个的内心世界,都藏在了这里。
“你很聪明。你直接看透了我,小草。”洛泽的声音从她后背直接穿透,一直透进了她的心:“许多人,甚至是老牌的艺术品投资欣赏家和评论家都要研究过我几个系列以后,才看出我抑郁,也在创作‘抑郁’。”可她只需一眼,就看透了他。
月见没有回头,只是说,“那是因为我在乎你呀,哪怕你并不相信。”不等他回答,她往更深处走去,那里一片漆黑。
洛泽连忙为她亮起了地下室所有的灯。
当白炽灯亮起,一室光亮如昼。脱离黑暗的吞噬,这个空间反而更封闭了,有如进入了无菌手术室。那里面,一切都不存在,除了隔离,除了恐慌与抑郁。
月见被一个奇特的雕塑群所吸引,直接走了过去。她的手按在了一个穿着亮黄柠檬色吊带裙子的小孩肩膀上。这个穿裙子的,其实是个小男孩。
穿裙子的小男孩趴在镜台前,双手却是束在身后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鬼脸;而他的左右两边还各站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自己,同等体型身高大小,就连手臂、脚踝的大小都拿捏一样,在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不同的表情,一个沉思,一个痛苦,只有站在中间那个最鲜活。沉思,穿的是肃穆的白衫裤;痛苦,穿的是灰沉接近黑的衫裤。
“真像‘镜像’,折射出真实的自己,喜怒哀乐,抗争与转变。”月见感叹。
洛泽走了过来,在她身后站定,抬起了右手,按在了她的肩头上,拇指指腹在她细嫩的肌肤上摩挲:“是,这个系列就叫‘镜-折射-对抗-转换’。”
他在暗夜里低笑了一声,“你很有艺术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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